看着那雙關切的眼睛,秦楚想起她是誰。
羅秀秀,原身的閨蜜。
兩個人在高中是同班同學,之後又在一個紡織廠裏工作,關系一直不錯。
秦楚笑道:“沒什麼,就是最近有點頭暈,去醫院看了,大夫說只是低血糖,回家好好休息就行了。”
“哦哦這就好。”
羅秀秀答道,“楚楚你就是太瘦了,應該多吃點飯。哎對了,今天我回來的早,晚上你就別回家吃飯了,來我家一起吃,怎麼樣?”
“不用啦,我已經吃過了,謝謝你。”秦楚笑道,“對了,話說回來,你爲什麼早退呀?”
羅秀秀嘆了口氣。
“還不是因爲我爸。”
“他今天在講台上暈了一下,差點摔倒。身邊人要他去醫院看看他也不去。”
“我本來想着今天先斬後奏,從單位跑回來,他心疼我請假,一定會去醫院的。結果他還是不去。真是的,我看他心裏根本沒有我這個女兒。”
說着,羅秀秀哼了一聲,嘟起嘴巴。
秦楚不禁莞爾。
別的不提,光看羅秀秀這表現,就知道她家裏很和睦了。
不過這倒也提醒秦楚了。
羅秀秀的父親是一名高中老師。原書裏,原身在被下放的前夕,羅秀秀的父親也受到了沖擊。
羅秀秀父親多年來愛崗敬業,突然被那群自己當做孩子一樣關愛的學生們揪住批鬥,他受不了打擊,突發急症,溘然長逝。
羅秀秀的母親接受不了丈夫的離去和運動的沖擊,很快上吊自殺了。
美滿幸福的家庭頃刻間分崩離析,徒留羅秀秀一人形影相吊。
秦楚眉頭微凝。
這麼看來,羅秀秀父親的身體,其實早就出狀況了?
她轉了念頭,親昵地摟住羅秀秀的胳膊:“我改主意了,今天晚上去你家蹭飯,你歡不歡迎?”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羅秀秀的臉色立刻由嗔轉喜,催促秦楚,“走呀楚楚,咱們快點去我家。”
兩個姑娘於是分別騎上自己的自行車,有說有笑地往羅家方向去。
羅家跟秦家住的不遠,兩人很快就到了。
羅母見自己女兒又帶回來一個,還要蹭飯,不僅沒有絲毫的不高興,反倒親熱地拉住秦楚的手:“壞丫頭,這麼久了也不知道來看看阿姨。”
“你看你,又瘦了,一定是沒好好吃飯。阿姨今天晚上做面條,肯定讓你吃的飽飽的。”
“謝謝阿姨。”
秦楚甜甜笑道。
羅母也是紡織廠的職工,早年跟同在紡織廠工作的原身母親關系很好。
當年原身母親去世,姜百川再娶,羅母曾仗義執言,去秦家把姜百川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直到後來,原身才偶然得知,當年羅家甚至動過要收養她的念頭。只是他們跟她非親非故,她的親爹又還健在,此事斷不可行,只得作罷。
秦楚問:“阿姨,叔叔呢?”
“在裏頭呢,你們進去吧。”羅母道,“老羅啊,楚楚來看你了。”
從裏屋傳來羅父的應和聲,秦楚於是跟羅秀秀一同進屋。
羅父是個矮胖的中年人,眼球微突,有不少血絲,看得出他日常很操勞。
秦楚不懂醫術,但見羅父的樣子,結合他頭暈和未來會猝死的信息,猜測他可能是心腦血管出了毛病。
見到秦楚,羅父很高興,招呼她和女兒坐下:“楚楚啊,最近怎麼樣?姜家人有沒有給你氣受?”
秦楚還沒說話,羅秀秀瞪了她爹一眼:“爸,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羅父訕訕,秦楚卻覺得還好,平靜道:“還是老樣子。不過我也不打算忍了。我準備去隨軍。”
“隨軍?好啊!”
羅父驚喜道。
他苦口婆心道:“叔叔之前也跟你說過,邊疆雖然條件差些,但你畢竟已經結婚了,夫妻長時間異地感情會受影響的。”
“而且你去隨軍,能讓你遠離姜家那些糟心事,總體而言對你弊大於利。你能做出這個決定,叔叔真爲你感到高興。”
秦楚嗯了一聲,心中溫暖愈甚。
相比於親爹姜百川,羅父反倒更像原身的父親。
明明是非親非故的人,卻給了原身和她難得的溫暖。
她拿起羅父空着的水杯,去給羅父倒了杯熱水,趁機往裏頭加了點靈泉水,端到羅父面前:“我這一走,恐怕就不會再回來了。這麼多年,多謝叔叔的照顧。”
“哎呦,楚楚,你太客氣了。”
羅父連忙接過水杯。
他正好也有點口渴,就着這勁兒喝了一口,忍不住誇贊:“不愧是楚楚,倒的水都更甜些。”
一旁的羅秀秀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幾人坐在一起聊了一會兒天。秦楚借機勸羅父多注意休息。
羅父嘴上嗯嗯啊啊地答應,但看那樣子就知道,他肯定沒聽進去。
秦楚於是在心裏盤算着送點什麼過來,扭轉一下羅父早死的結局,替原身報答這一份恩情。
她占了原身的身體,這是她應該做的。
很快面條好了,幾人圍坐到飯桌前。席間秦楚告訴了羅家人自己懷孕的消息,讓羅家人驚喜不已。
一家三口拼命地給秦楚夾菜,哪怕是有寶寶幫忙蘊化能量的秦楚也吃不消,只好表示自己來之前已經吃過了,真的不餓。
等吃完飯,天也擦黑了。
秦楚告辭,羅秀秀自告奮勇,護送秦楚回家。
路上,秦楚勸羅秀秀,讓她跟父親說,找個機會提前退休算了。現在局勢愈發動蕩,作爲教師,羅父實在危險。
羅秀秀嘆氣:“我說過好多次了,可是他總說沒事。說到底,他就是放心不下他那些學生,擔心他們走上歧途。”
秦楚沉默,心中半是無奈,半是敬佩。
“不說這個了。”秦楚道,“秀秀,我這一走,工作就空下來了,你家裏有沒有人想接的?”
這也是秦楚去羅家做客的原因之一。
她既然要隨軍,工作和房產這些也都得處理掉。
房產暫且不論,現在沒工作的年輕人都得面臨下鄉,秦楚想,與其把工作賣給不相幹的人,不如讓曾經幫過自己的人接手,也算是一份人情。
果然,聽她這麼一說,羅秀秀眼前一亮:“我表妹今年畢業,正愁找工作呢。”
她自己那個紡織廠的工作是考進去的,差不多是工廠最後一次正式招工。表妹畢業晚,就算想考也考不了。
羅秀秀當即拍胸脯:“楚楚你要真想賣,我回去幫你聯系。你放心,價錢好說,絕對不讓你吃虧!”
秦楚笑了。在這一點上,她相信羅秀秀。
兩人騎着車,有說有笑地向秦家去。
可是遠遠的,就看見一堆人烏泱泱地圍在秦家門口。其中有幾個穿制服的,竟然是公安。
羅秀秀和秦楚對視一眼,連忙加緊騎過去。
人群中,白鷗站在姜百川身邊,正在朝公安們哭訴。
忽然,她透過人群,看到了秦楚。
“就是她,她打了我兒子女兒,又把我們趕出家門!”
她尖叫着,沖着秦楚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