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宋杳突然有種騎虎難下的錯覺。
掛斷不合適，不掛不知道說什麼。
還好那邊給了她台階下，他說：“你請講。”
宋杳很快調整好狀態，沉靜對着手機道：“藍先生，我知道這點錢對您而言不算什麼，可對我而言非還不可，咱們萍水相逢，您大義，我卻不能心安理得接受。”
說完她停頓等對方說話，那邊默了片刻，而後聲音幽幽如秋日午後的微風透過手機電波飄來。
“萍水相逢？好，你加一下這個手機號的微信就行。”
宋杳如臨大赦，神情卻沒有半點鬆懈，她做人的原則勢必要逼着自己有恩必報。
“藍先生，您哪天有空，我請您吃個便飯吧，以感謝您的出手相救。”
“吃飯？你請我？我們萍水相逢。”
那邊似乎不相信她的誠意。
還將她的話還給她，宋杳微尷尬，用笑意掩飾，“是，我請您。”
那邊沉默幾秒後開口：“不必了，我只是碰巧遇到，舉手之勞而已。”
對方婉拒意味明顯，宋杳並不死纏爛打，“我知道了，再一次謝謝您。”
手機拿離耳邊，宋杳輸入手機號查找，搜索出一個大寫字母J的純黑頭像，點了添加。
那邊很快通過。
宋杳轉了四千塊過去。
J：【多了。】
Y：【那多出的一千算我請您吃飯了，請您務必收下。】
J：【你就是這麼感謝你的救命恩人的？】
文字字面責備意思明顯:【？？？】
J:【用錢打發？】
宋杳沉默，請不動對方吃飯，也不能用錢打發，可眼前恩不能不報。
J：【你不想欠別人，我也不想，你給我轉2860就行，不用湊整，也不用拿錢打發我。】
宋杳停頓幾秒後：【好的。】
宋杳重新轉了2860過去。
剛準備退出對話框，那邊突然跳出一句話，【想請我吃飯，以後未必沒機會。】
宋杳思索三秒，編輯了一個：【哦。】發出去。
見那邊收了錢沒有再彈出對話框，宋杳深呼了一口氣，摁滅手機屏幕扔在茶幾上，往廚房走。
……
簡宇集團大樓，六十八層。
“裴總，與會人員都到了。”助理周徑第二次提醒。
裴鶴簡目光從手機界面上收回，站起，“走吧。”
藍星推門進來，喊了聲：“哥。”
周徑跟藍星打招呼，“星哥。”
藍星點頭。
裴鶴簡：“你先過去。”
周徑輕合辦公室門退出。
裴鶴簡幽眸望向藍星，“有事？”
藍星：“大姨打不通你手機打到我這裏來了，說讓你晚上回家一趟。”
“嗯，就這？”裴鶴簡提步。
“還有，宋小姐。”
裴鶴簡停步，側眸過來眼尾挑起弧度，“想說什麼就說。”
藍星眼底染笑，“哥，宋杳一直以爲救她的人名字叫藍星，也就是我，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向來低調更不喜貪功，你覺得我要不要告訴她真實情況？”
裴鶴簡：“告訴她什麼？”
藍星：“告訴她她恩人的名字不叫藍星，叫裴鶴簡，讓她一直這樣誤會不好。”
“不用，挺好。”
藍星盯着消失在門外高大挺括的背影，口中念念有詞，“挺好是個怎麼好？”
那下次大姨再旁敲側擊向他打聽簡哥身邊的可疑女人她要不要將宋杳交代出去？
裴鶴簡進家門時正見母親藍鳳君腿搭在棕紅色的樓梯扶手上側身壓腿。
見裴鶴簡進來，臉上堆起笑，“我這廢寢忘食的兒子終於舍得回家了？”
裴鶴簡脫下外套交給站在旁邊的阿姨，“謝謝！”
走向藍鳳君，問：“ 阮阮呢？”
藍鳳君：“不知道在哪條街上流浪呢，反正全家就我一個閒人。”
“爸爸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現在還說不好，我打電話過去還是秘書接的，說裴書記在忙，不過我倒是剛剛在電視上看到他了，似乎比去時清瘦了些，估計忙的吃不上飯。”
“媽，您不用擔心他，他身邊有人提醒，不會讓他吃不上飯。”
“誰說我擔心他了？”
藍鳳君收回腿側眸凝兒子，眼底漾笑，“你周伯伯的女兒小薇你還記得嗎？前些天回國了，她還記得你……”
“媽，我餓了。”
阿姨將高檔細白瓷餐盤擺上，裴鶴簡往餐廳走。
已經習慣被他以各種借口打斷這類話頭的藍鳳君，也沒再討人嫌往下說，只微微蹙着眉走到一旁接電話。
兩分鍾後回到餐桌，拉出一把椅子坐裴鶴簡對面。
“誰的電話？”
他聽見藍鳳君對着手機說她還在考慮。
“這屆的靑荷杯舞蹈大賽想請我去當評委，我不太想接，那邊極力相邀，我還在考慮。”
裴鶴簡聞言停箸，眸色幽深望過去，“爲什麼不想接？”
藍鳳君道：“這個家裏總得有個人守着吧，你爸忙，你也忙，我再忙起來，阮阮更不着家了，這個家就真不像個家了。”
裴鶴簡略一沉思，看着藍鳳君道：“媽，我們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您也應該有，舞蹈是您一生摯愛的事業，您難道不想爲您熱愛的行業親自把關挑幾個好苗子出來？”
藍鳳君眼底是被人認可的驚喜，“你真這麼想？其實他們邀請我我挺開心的，我這個年紀還能爲這個行業發揮餘熱我挺知足。”
“那您在猶豫什麼？”
藍鳳君嘆氣，“我接了這個活，接下來要狠狠忙一陣子，你爸要是回來了都不一定能見到我。”
裴鶴簡笑，“那就讓他去找您，幹嘛非得您在家望眼欲穿等他回來。”
藍鳳君也笑，“也是，也該讓他當一當望妻石，其實我不想接這活還有一個原因，太耗精力，也耗感情。”
“我還記得上屆有一個我非常看好的苗子，各方面條件都非常好，總決賽的時候卻退賽了，不瞞你說，這件事讓我失落了好一陣子。”
“媽，你應該尊重別人的選擇，或許那時那是她當下最好的選擇。”
藍鳳君：“話是這麼說，只是太可惜了，她這種好苗子十萬人裏出不來一個，說起來這女孩你也見過。”
裴鶴簡微側眸。
“你可還記得有次你去探我班，當時正在錄制，那女孩以一首古風舞蹈《一生所愛》贏得幾乎所有評委滿分通過，你當時還跟我說她跳的很好。”
藍鳳君想起來不自覺笑，“你啊還是第一次誇一個女孩子呢。”
裴鶴簡黑白涇渭的瞳孔動了動，喉嚨滾出輕而低沉的聲音，“我想不起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