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裏的吸頂燈白得刺眼,混合着夏季窒息的沉悶粘膩。
溫楹站在902門口，冰冷直視901門口的人。
敲門沒人應，方凱又掏出手機打溫楹的電話。
她的手機還放在家裏的沙發上。
方凱扒着門聽了聽，又敲門：“楹楹，我知道你在家。開下門，我有話跟你說。”
溫楹背後是喧鬧的搬家宴，心裏那點不知名煩亂瞬間被怒火取代。
她反手把902的門關上，隔絕了裏面的談話。
方凱聽到聲音轉了過來，看到她站在902門口，錯愕：“楹楹，你怎麼從隔壁出來，李阿姨過來了嗎？”
李阿姨不常過來，他連人家叫什麼都知道，看來沒少在她門口蹲點。
溫楹踩着拖鞋過去，走到離他幾步遠，停住。
“做什麼？”
她的聲音不高，平靜、厭惡。
方凱臉上瞬間堆砌起慣常虛僞的笑容，他手裏提着一個連鎖烘焙店的小蛋糕。
“我知道你休息都不好好吃飯的，我給你送點吃的。發了好多消息你都不回。”
他語氣親昵得仿佛之前徹底撕破臉的事情從未發生過。
他的目光甚至帶着一種“看我多體貼多深情”的自我陶醉，貪婪地在她臉上逡巡。
溫楹靜靜地看着他，目光銳利，想一點點刮掉他臉上那層虛僞：“我上次說得還不夠清楚嗎？需要我再給你重復一遍？”
方凱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僅僅是一瞬。
“楹楹，我真的很喜歡你，是真的，很想和你好好過日子。”
他像是完全聽不懂人話，上前一步，兩只手直接朝溫楹的肩膀抓來，眼神灼熱得近乎病態。
他的手觸碰到溫楹肩膀布料的前一秒，溫楹猛地側身，像避開了一灘穢物。
方凱落了空，垂下手。
“我知道你現在不喜歡我，不過沒關系，感情可以慢慢培養，我們可以先住在一起試試看，相處久了，你一定能看到我的好……”
他聲音急切，帶着一種令人惡心的占有欲。
溫楹像看跳梁小醜表演，冰冷審視。
“誰要跟你同居？你到底是聽不懂人話，還是裝傻充愣的功夫已經登峰造極？收起你這套令人作嘔的把戲。”
“你和你背後那些人的算盤珠子，都快崩到我臉上了。惦記別人的東西，首先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命去拿。”
她直接戳穿，方凱那點僞裝的深情終於掛不住了，眼底掠過一絲被戳中痛處的陰鷙。
“別說的那麼難聽，你一個女孩子手無縛雞之力，又那麼內向，沒什麼朋友，還想要誰的命啊。”
內向，溫楹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評價自己。
“我大姑沒告訴你，我是個什麼人，就把你塞給我？”
“......”方凱目光凝了下。
一個文靜毫無攻擊性的女孩子能是什麼人，總不能是壞人吧。
而且說把他塞給她，這話也太難聽了。
“你連一個人都沒了解清楚，就想和我大姑合起夥打我房子的主意？誰給你們的勇氣？”
方凱帶着幾分氣急敗壞的嘶啞，再次伸手去抓她：“不是，目光短淺的人才這樣做，我不一樣，我對你是真心的！房子不房子的，那都是次要，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證沒人敢打你房子的主意……”
就在這時，一聲輕微的“咔噠”聲傳來。
隔壁902的門開了。
暖色明亮的光從屋內涌了出來，將冷白的樓道撕開一道明亮的口子。
祝宴丞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暖黃的光線勾勒出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深邃的眼睛精準地鎖定了901門前拉扯的兩人。
他身後冒出幾個帶着酒意、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腦袋。
祝宴丞視線落在方凱那只試圖抓向溫楹胳膊的手上，樓道裏的沉悶驟然降到了冰點。
溫楹呼吸一滯。
方凱看到祝宴丞，臉上那點癡狂瞬間被一種難以置信取代，臉上堆起諂媚的笑容。
“祝…祝總？！您…您也住這兒？”
祝宴丞老家在瀾城，之前方凱看見有幾個房產中介進出祝宴丞的辦公室。
難道他買了隔壁的房子？
剛剛溫楹是從902出來的，溫楹以前在瀾城上過大學。
一些零碎的關聯讓他理不清頭緒，祝宴丞和溫楹不可能認識。
此刻，方凱的腦子顯然不足以理清這樣的巧合。
祝宴丞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高大的身影完全從門內的光影裏走出來，樓道裏死白的燈光在他臉上投下冷硬的陰影。他渾身上下窒息的壓迫感寸寸逼來，眼神復雜裹着醋意，像翻滾的濃雲，還有看到她被糾纏的暴怒，以及被觸犯到的占有欲。
最終，在溫楹盯着他不放的那刻，所有的怒意都被強行壓制。
他胸腔的怒意滾了又滾，把方凱扯到一邊，站到溫楹跟前。
方凱一個踉蹌，整個人被他扔在門上，“砰”地一聲。
方凱直接懵逼：“祝總......”
溫楹看着面前寬闊偉岸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
譚煜他們都過來了，圍着方凱。
“誰讓你來這兒騷擾我鄰居的？” 祝宴丞腔調很沉，聲音不高，甚至沒什麼起伏，只有質問和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方凱被他這直接的質問砸得昏頭轉向，愣了一秒。
聞到祝宴丞身上的酒氣，他知道這群人喝酒了。
他沒想到祝宴丞還有酒後陰鷙的一面，不分青紅皂白就直接上手。
該不會是看上了溫楹？
如果是，溫楹這顆嚼不動的牛皮糖，他也不介意貢獻給他，換個人情。
思及此，方凱憑借本能做出反應，他立刻將矛頭指向溫楹，試圖將眼前的尷尬場面粉飾過去。他帶着急於撇清的急切：
“祝總您忘了，楹楹是我女朋友，我在這兒不是很正常嗎？”他看看他後邊的902，“您剛搬過來嗎？”
祝宴丞臉色黑沉不語。
“真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 他對着祝宴丞解釋，“楹楹跟我鬧了點小脾氣，打擾到你們了是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們繼續。”
方凱死要面子地看向他背後的溫楹，臉上擠出寵溺的笑：“楹楹，有事進屋聊，別鬧了，打擾到別的鄰居。”
整層樓除了祝宴丞，她沒別的鄰居。
溫楹淡漠地看着方凱，看他演。
祝宴丞轉頭看看無動於衷的溫楹，她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只有一種越來越濃，看垃圾的厭惡。
看來也不是之前說的那樣，想找個人嫁了。
她除了會嬌滴滴地生他氣，對別的人除了發火，還沒跟誰鬧過小脾氣。
溫楹面對這麼多雙目光，她靠到牆上，淡聲道：“你是什麼很重要的人嗎？我要和你鬧脾氣。”
聞言，祝宴丞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斜。
溫楹對上祝宴丞詢目光，他那目光柔和，有種釋然、想開了的溫柔。
除了方凱，其餘四人面面相覷。
溫楹以前沒少和祝宴丞鬧脾氣，可不就是她很重要的人嗎？
大夥看到祝宴丞眼帶笑意，心想：老大又被爽到了吧。
